1877年（清德宗光绪三年）11月10日，光棍节前一天。

法国，巴黎。

维克多雨果蹲坐在炕头，闷不做声，一口一口抽着旱烟，屋里烟雾缭绕，几乎看不清人影。

他拿出算盘敲打了几下，心里叫苦不迭：女儿阿黛尔雨果的医药费又欠了不少；给老相好朱丽叶德鲁埃的礼物也没买——恐怕以后天天都是光棍节了。

发愁之际，账房先生推门走了进来，垂手而立，开始报账：

“东家，论收成，今年数《悲惨世界》和《巴黎圣母院》最好，《笑面人》和《海上劳工》也不错，那几本诗集也超过往年。总体收成虽好，可咱这开销太大，当节俭一些了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从下个月开始，你每月扣一成薪水。”雨果赞赏地点了点头，接着问道，“所有的版税都收上来了吗？有没有拖欠的？文化农民工的薪，可不好欠啊。”

“都收上来了。不过，我听有留洋回来的同乡议论，在海外竟也见过东家的书，书里意思与东家写得一般无二，却净是些洋文。我猜想，准是他们偷着把东家的书翻成他们国的文字，拿东家的书赚自己的钱。此风日盛，听说……此中尤以美利坚为甚。”账房先生回话道。

“有这等事儿？美利坚？”雨果眉毛一挑，陷入沉思……

翌年，1878年巴黎世博会，雨果主持著作权研讨会，成立了国际文学艺术协会。

1883年，协会向瑞士政府递交了一份关于国际版权保护的草案。

1886年（清德宗光绪十二年）9月9日，在瑞士伯尔尼举行的第三次大会上，草案正式通过。这就是著名的《保护文学和艺术作品伯尔尼公约》（简称《伯尔尼公约》）。当时所有的签约国组成了伯尔尼联盟。

美国受邀并派两人组成代表团参加了本次大会。对于是否签约加入伯尔尼联盟一事，美方两名代表开了个小会。

美国团长：“我们眼下能卖钱的牛逼作家都有谁？”

随从：“目前也就马克吐温尚年富力强；爱伦坡虽也可以，可惜已不在人世；比切斯托夫人作品又太少……另外，杰克伦敦尚未成年，欧亨利还在培养当中……还有，嗯，海明威、菲茨杰拉德和玛格丽特米切尔还没生出来。”

美国团长：“该培养的抓紧养，该生育的抓紧生。他们英国法国呢？”

随从：“大牌写手就不下三四十，小牌写手更是多如牛毛。咱们建国总共才百十年，尚属文化沙漠，没法儿和人比啊。”

美国团长：“怪不得他们这么积极。告诉他们，这份公约——我们不签了。”

随从：“那回头怎么和马克吐温交代？”

美国团长：“他不是能搞笑吗？——叫他哭去吧。”

在美国国会1790年颁布的版权法当中，曾特别注明“不禁止复制外国作家的作品”（此变相鼓励盗版的条款一直沿用了一百多年）。这也成为美方此次拒签的台阶——国会肯定批不了。

美国代表团当时的拒签行为，直接触怒了由英法赞助的大会组委会。组委会立即召开紧急会议，会议上通过了一项重要决议：拒绝支付曾允诺美国代表团的返程差旅费。

（当两个赤条条的汉子在佛罗里达的南部海滩扔掉皮筏子，忘情地跪地亲吻祖国的土地时，已是光绪十三年。）

美国国会虽然在1891年就通过了国际版权法，开始立法保护外国作家的作品；并且在1955年加入了《世界版权公约》，而实际上，由于美国版权法中臭名昭著的“印制条款”（即只有在美国排版、印刷及装订的作品才能得到美国版权法的保护，此条款在1976年被废止）的长期存在，因此，国际版权保护水平最高的《伯尔尼公约》仅在 1989年3月1日起才在美国正式生效。此时，距伯尔尼联盟成立已有103年。

同时，这也预示着：美国已顺利度过版权原罪期——昔日尴尬窘迫的文化逆差已不复存在。